面对吴冠中,你所能做的,就只是一个速记员的工作吗? 每一个艺术领域,似乎总存在一些公众所认可的强力掌控话语权的人。当他们出现时,面前早已堆满了等待聆听的耳朵们,外加那些录音话筒、笔记本,用来辅佐人们的记忆。 他们要说的,要表达的,往往不负众望。就像一群人迷路时,指南针“啪”,掉落在人堆里。 这样的比喻,吴冠中能认同吗? 他走在街上,人们能认出他来吗?暗灰的耐克球鞋,暗绿的灯芯绒裤,暗红的夹克。暗暗暗,那些色彩完全是不张扬不明亮的,和他的画如此迥异。 他走在街上,敢保证,绝大多数路人会与他擦肩而过。“1950年夏天,我被分配到中央美院执教。在天安门的观礼台上,我看到第一个国庆节日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。我这矮个儿拔高了,我的黄脸发红光了。” 今天上午10时,他的艺术展在中国美术学院开幕,所有的展品分别来自故宫博物院、中国美术馆和上海美术馆。 这位88岁的老人,已经整整5年没有坐过天上的飞机了,却在前晚12时之前,这个大城的人们已经酣睡之际,空降在萧山国际机场。 空降的,只是一个艺术品市场价格昂扬的珍稀老人吗?去翻翻目前中国艺术品拍卖市场那些林林总总的图录吧,吴冠中这个名字,就是一条昂扬上升的红线。 空降的,只是一个很高端的艺术家,偶尔普度大众一般的作秀吗? 不是,不是,真的都不是。 那些耳朵,那些话筒,那些速记员一般飞走的记录,只是起因于一种原始的敬意。 出生于江苏宜兴的画家吴冠中,那个反复强调在“和桥镇上读高小”的画家,可曾知道,在苏南,大名鼎鼎的前黄镇中学已经走到了最前线,前黄镇中学的高考升学率很高,就读于清华和北大的学生,很多。 但“和桥镇”似乎只有一个吴冠中。他从老家出发,至今还是乡音不改,把蔡元培的蔡,念成苏南发音的“擦”。 他究竟走了多远?在中国当今艺术的版图上,吴冠中是一个标记。但这是个标记横陈的年代啊,谁,又能是谁呢? 艺术可以被金钱所考量, 但总有那么一小撮顽固分子,可以傲慢地提问: 我问你,艺术是什么? 艺术是什么?艺术是修道院,是异常的险途。是庸常的人们永远不能抵达的一种目的地。 那里鲜花盛开,庸常的色彩根本没有多余的能力,可以再绽放出异常的颜色。 就像诗人,我们的社会为诗人们设立了用以解决日常温饱的职业了吗?没有没有,没有一个恰当的职业,可以为诗人们所设立??谁能抵挡得了像诗意那样突然侵袭而来的时刻呢? 这个吴冠中,就以这样的方式回答我们的提问。 他满脸是时代的沟壑。 这条沟壑这样表述他的个人情感??艺术只是一座修道院,是一条毫无归途的险途。任何学术上的灌溉,几乎都是毫无用处的,像上天的注定,你是艺术催生的家伙,那你就注定可以吃这碗饭。 他已经10年没有回到母校中国美术学院了。这个当年已经报考浙大“代办省立工业职业学校机电系”的理工生,偶然随同他的军训伙伴朱德群“分配在南星桥军营里”,从此仿佛当年鲁迅扔下手术刀一般,毅然走入了中国文艺的营地。 技术不等于艺术。吴冠中一直到昨天仍然强调着他的理论。这个中国当代艺术史上很至关紧要的人物,始终强调“笔墨归于零”。关于这个论调,艺术界有很多版本,而吴冠中昨天很简单地举例说??我在老家的河边画画,有两个村妇路过。一个毫不犹豫地走掉了,她看也没看一眼我的画板。而另外一个停下来,好像很感兴趣一样端详我的作业,还说这个像,这个不像。 吴冠中所感兴趣的就在于艺术能不能即刻挑动你的神经。就像他的用人观??他说,我要是领导,我肯定不会用那些很乖巧很听话的人,有能力的人都是有脾气的,就像那些真正的艺术家,“成绩越大,脾气越大。” 真正的画家,就是一种“人书俱老”的境界。 你越稚朴越可贵。 千万不要成为拍卖公司图录中的名单, 那些明码标价的,你以为你是卖身的啊 其实吴冠中所要表达的情绪更激烈。 就像中国美术学院院长许江所观察到的??吴冠中讲到热烈处,就会下意识掳起他的衣袖,“就像一个斗士。” 那就让我们如同记录员那样,如实记录这个当今艺术界斗士的一些言行吧。 “当今艺术品市场是良莠不齐的,很多公开发行的美术刊物,公然把那些画家的住址、电话刊登出来,你以为你是卖身的啊。” “画家就是艺术家,有意思的匠气也不行。齐白石是我尊重的老师,但倘若以社会功能来评价,纵然有100个齐白石,也比不上一个鲁迅。” | |